更新時間:2024-09-12 20:55:13作者:佚名
攝影|丁楠
《這里》2019年冬季刊特刊以“圓明園”為主題
建成三百余年的圓明園,依然荒涼繁華,不同的人在里面來來往往,然后消失。我們在這條漫長的時間線上截取了四個最相關的尺度,試圖通過講述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活躍在圓明園的群體的故事,展現一座園林四十年來不同的文化走向;透過這個不變的時空坐標,凝視著人與時代的變遷。
2005年底,許知遠和朋友們在圓明園東門附近的院子里開了一家書店,這是單行道的開始。
在這個難以界定的空間里,詩人、音樂家、導演,還有無數的讀者,都曾停留過。它就像一張網,編織著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的生命。
在時代的地殼運動中,有的地方被抬升,有的地方被下沉,書店也在過程中重生。單向空間長出了嶄新的面貌,在洪流中,保留著自己不變的面貌。
單向街位于圓明園店的最后一家沙龍看上去一切正常。
陽光燦爛,樹木茂密,樹枝上掛著未熟的核桃,點點光點灑在碎石地和竹籬笆上。演講嘉賓戴軍風趣幽默,臺下不時傳來笑聲,與蟬鳴聲交相呼應。人們穿著短袖,在院子里圍坐成一圈,沒有座位的就站在后面。
雷惠斌坐在前排右側,借用哥哥的相機拍了不少照片。
那一天是2009年7月25日,離開的時候,雷惠斌還是感到“有些失落”。
同年10月,單向街搬遷至藍色港灣并正式開業。
單向街圓明園店最后的沙龍/圖片來源:豆瓣
時間回溯到四年前,沒有人能夠預料到,在圓明園東門附近的這個廢棄四合院里,會衍生出一連串持續十余年的事件脈絡,也沒有人能夠預料到,后來會在不知不覺中引發出這么多漣漪。
那時的海淀區,獨立書店林立。成立十年的“風如松”書店,至今還矗立在北大南門資源樓,來來往往的學生和教授絡繹不絕。東北方成府路上的萬盛書店,比它大兩歲,也是當時的領頭羊。往東走到五道口,“光合作用”自習室,24小時營業。穿過清華大學,從西門出來圓明園唯一幸存者,會看到蘭陽書店,以賣影視藝術類書籍為主,也賣DVD,旁邊就是千流書店。沿圓明園往西走再往南拐,萬泉河畔書店就坐落在暢春新園里?;氐奖贝螅氖逄枠堑讓?,匯聚了國學書店、野草書店、博雅堂等。再往南看,會看到曾經名噪一時的海淀書城。
當當、卓越網等電商還未確立如今的霸主地位。任棉記得,2006年左右,他們所在的海淀區高中生會收到網絡書店的宣傳冊。有時,時尚的同學會帶著手機到學校,幫同學批量購買練習冊。當時,錦江文學城、起點中文網等電商已經出現,但電子書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進入大多數人的手中。
這條2005年底才出現在圓明園邊緣的單行道書店,在當時的書店森林里,只能算是后來者。
它的出現,源于創始人們的長期構想,包括在大學生中頗有名氣的許知??遠,他和《經濟觀察報》編輯部的同事們,業余時間都愛讀書。上世紀90年代末,許知遠還在北大計算機系讀書時,就曾在萬盛、風如松、果林風等書店流連忘返。同為創始人的張帆提到,他們也是下班后書店的??汀?/p>
“我覺得有書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,就這么傻傻的開了起來?!蹦悄昵锾?,他們從《經濟觀察報》辭職,半個月的空檔讓他們得以將想法付諸實踐。經朋友介紹,他們來到圓明園東門附近的一個四合院。院子里有一家咖啡店,名叫“左右間”,老板是個設計師,工作室就在隔壁。院子里還有一長排平房,空著。
店址很快就定下來了。他們喜歡這里人少,只需穿過一排樹和一個湖就可以到達,“就像人間天堂”。店里還有一個院子,“可以用來舉辦活動”。
書店名字“單向街”,靈感來自本杰明的同名書籍,是余薇的主意。當時還有其他選擇,比如她在個人微博中提到,許知遠選擇了一個與“大江大河”有關的名字。書店開業后,白色金屬板上方方正正地寫著“單向街·書”幾個字,四角的灰色磚墻上釘著“單向街圖書館”幾個英文字。
單向街圓明園店/圖片來源:網絡
接下來就是招人、進貨、裝修。創始人們很快有了新的工作,開書店更像是個人興趣。他們很欣賞野草書店的選書風格,于是聘請了一位野草店員擔任單向街的運營經理。進貨工作的主要發起人確定了主攻方向——人文社科。
當時,書店的選書質量取決于店主的文化素養。曾經紅極一時的風如松書店,創始人是北京大學哲學系副教授王偉。據說,北京著名的盛世青書店老板與北師大的教授來往頗多。在風如松當了多年店員的青松,后來離開,開了自己的豆瓣書店。
店面的裝修委托給了隔壁咖啡店的老板圓明園唯一幸存者,很多讀者記憶中頻繁出現的書架就是他的作品,從地面到天花板貝語網校,書架鑲嵌在整面墻里。室外擺放的茶幾、蝴蝶椅也是他設計、工人們親手制作的。張帆和團隊從宜家買了室內用的沙發、茶幾、落地燈。店面左側擺放著七八張淺灰色的雙人沙發,還買了可以更換的紅色沙發套。
單向街圓明園店戶外茶幾/圖片來源豆瓣
單向街書店很快就在圓明園開業了。這個時代末期走進書店的年輕人,還散落在全國各地。那是2005年,中南民族大學新聞系大三本科生雷惠斌第一次來到北京,參加魯迅文學院的創作訓練班。他喜歡讀先鋒文學,也在那里認識了寫小說的朋友。那時的他,并不知道一年后自己會回到這座城市,開始在北京十年的生活。
200公里外,來自河北的女孩高嵐正在備戰高考。她的成績不算好,但酷愛讀詩。高一時,她在課本上讀到海子的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》,就到學校附近的新華書店買了海子和顧城的詩集。她把詩集帶到學校,在每天例行早讀課的嘈雜背誦聲中,和同桌把一首詩拆成幾句,輪流朗讀。高考結束后,她將去北京,在北京服裝學院度過大學生活。2005年,一切還是未知數。
他們還不知道,一家書店已經誕生,幾條小溪,正在開辟出一條穿過圓明園東門偏僻庭院的通道。
雷惠斌騎著自行車逆風繞著圓明園騎了半圈。沙龍兩點開始,但他來到單行道時,演出開始還早。人們聚集在店里,各自讀著自己的書。院子里的椅子要么是藤編的布椅,要么是金屬三角腿、蓋著帆布的蝴蝶椅。雷惠斌平時喜歡待在這里。
隨著人越來越多,這個房間已經容不下他們,工作人員就把桌椅沙發搬到了外面。許知遠和賈樟柯出現了,坐在了一張紅色沙發上。院子里幾百人一起坐著,但空氣卻沒有暖和起來。許知遠和賈樟柯裹著毯子,在沙發上瑟瑟發抖。
賈樟柯出席活動/圖片來源:豆瓣@簡小寶
許知遠在活動現場/圖片來源:豆瓣@簡小寶
雷惠斌坐在院子里,他沒看過他的電影,但聽說過這位著名導演。他聽賈樟柯講起自己過去的經歷。賈樟柯講起自己在山間看到火車時想象外面的世界,講起自己年輕時在陜西路上被搶劫的經歷……雷惠斌驚訝不已,仿佛看到了他堅韌的一面。隨后,他把賈樟柯的電影全部看了一遍。
雷惠斌在北京打拼了三年,2006年畢業后只身來到北京,一個月后就被一家雜志社錄用,月薪1500元。他和朋友們住??在北大西門外阜遠門的學生宿舍里,這里有些人是來找工作的,有些人是來考研的。一間小房間住六個人,每月租金280元,可以租到一張床。
兩個月后,雷惠斌試用期未滿,在一家軍隊網站找到了第二份工作,工資較低,每月1200元。直到第三份工作,他才稍稍安定下來。新單位在農業大學旁邊的金馬大廈,他每天騎自行車穿過清華大學到六道口。
雷惠斌眼中的北京是一個充滿艱辛的地方,他成為了北京一個典型的青年農民工,單向街成了他艱苦生活中的放松之地,周末他會坐在單向街的椅子上,參加他們舉辦的沙龍,感覺特別舒服。
丹香街圓明園店,中間是雷惠斌。/照片由雷惠斌提供
2005年,北京書店舉辦沙龍活動還并不多見,萬盛書店偶爾會邀請學者來店里開講座,主持人和聽眾分別坐在臺上臺下,內容相對專業,以學術為主。
北京第一家是單行道,早在書店創立之初,創始人們就對自己未來的書店有這樣的規劃。張帆認為,這和他們的媒體人背景有關,媒體有不同的版面,有經濟、政治、社會、歷史、人文、科技等,對豐富性的重視也被帶入了書店的運營模式中。
“對所有人而言,你都是活在自己線索里的單向人,那么多人會給你不同的視角和觀點,讓你覺得非常有趣。”
之后的日子里,單行道匯聚了詩人、導演、小說家、歌手等等,當然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讀者。他們在一個院子里短暫相聚,像受天體引力影響的潮水,沖上岸后又漸漸落下。也許坐在你對面的是你仰慕已久的作家,也許坐在你旁邊的是一個陌生人,但那段時間里,大家都分享著相同的聲音和色彩。
高嵐第一次聽說《單向街》是從“白糖罐”音像店的老板那里聽說的。那是2006年的寒假,她帶著朋友去豆瓣上看到的藍羊書店逛逛。她們從書店出來,走進巷口的音像店。她問老板附近有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,老板告訴了她單向街。她當時并不知道單向街書店,以為是一條街。兩人順著方向找,結果走到圓明園景區也沒找到。
高嵐第一次遇到單向街,是在次年初夏,在歌手周云鵬辦的一場沙龍活動上。當時她聽過周云鵬的專輯《靜默的神秘呼吸》,覺得他很有“詩意氣質”。這次,高嵐提前在網上查好了單向街的位置,坐了好幾趟公交車,但還是因為不熟悉路線而遲到了。
她坐在沙龍里時,盲人歌手正坐在院子中央,彈著吉他唱歌,觀眾圍坐在四周。地上鋪滿了小石子,茶幾上的鏡子映照著天空和云朵。院子靜靜地躺在周圍樹蔭下,風吹過樹葉,發出沙沙的聲響。
“如果說激動不激動,更多的是感動?!?/p>
演出結束后,天下著小雨,她從商店出來,買了周云鵬的詩集《春怨》,走到附近的公交車站,遇到了短信約好的網友,正是她在豆瓣“有誰想聽我講詩嗎?”群里認識的司徒志道。
單行道沙龍活動/圖片來源:網絡
這個豆瓣群是她自己創建的。這個想法來自一個晚上,大學宿舍里燈都滅了。她睡在靠窗的下鋪,燈光照在被子里,讀著三聯出版社新出的一本現代詩集?!拔医o大家讀一首詩吧!”黑暗中她突然開口。沒有人回應。也許他睡著了,高嵐想,沒有再說話。她從來沒有對室友表達過對詩歌的興趣,之后也再沒提過。
次年,她申請了豆瓣賬號。大一的時候,她沒有個人電腦,上網要到學校機房或網吧。當時,人人網正處于鼎盛時期,天涯論壇云集大人物,新浪博客剛剛起步,MSN 國內用戶眾多。她在豆瓣上創建了一個名為“有誰想聽我朗誦一首詩嗎?”的群。如今,群里已有一萬多名成員,經常有人在上面發表和分享自己的詩歌。
高嵐很快就遇見了司徒志道,他穿著短褲,乘坐從小西天去圓明園的車。
他一直對詩歌很感興趣。高中時,他聽從父母的建議選擇了理科,但現在他仍然有遺憾。大學時,他學習計算機專業,并在北京電影學院旁聽了兩年課程。工作之余,他仍然會寫詩。高中時,他會在網上搜索顧城和海子的詩集,把它們打印出來,裝訂成冊。全校組織了雜志訂閱,他是《萌芽》為數不多的讀者之一。
那是司徒志道第一次來單向街書店。下了車,他經過圓明園東門的停車場,走進一個竹籬笆圍起來的院子,看到一排長長的洋房,都是落地窗,這就是單向街書店。正對著門口,從下到上是一排書架,靠窗的一側擺放著幾張沙發。他來的時候時間還早,店里只有十幾個人,有的坐在沙發上聊天,有的在書架上翻看書。
店里員工不多,吳延平就是其中一名。一年前,他還是在沙龍當傾聽者,一年后,他就成了這家書店的兼職店員。那時,店里只有兩名兼職員工,店面不大,平時只需要一個人打理,吳延平和另一名員工輪流干活。堆放書籍、收銀、打掃衛生……吳延平記得,店里的茶幾是鏡子做的,用普通的紙擦不干凈,得用玻璃刮。
單向街在圓明園的時候,一直處于虧損狀態。吳延平記得,生意最好的時候,是在陳丹青的某次活動期間,一天能賣出200本書左右。大多數日子里,店里總是很清閑,可能一整天都賣不出去一本書。這種時候,他常常一個人看書。圓明園周圍有很多流浪貓,他每天來店里,都會把貓食裝在小碗里,放在門口。吳延平給經常來店里的兩只貓起名叫二狗和三花。
日子就在書和貓的陪伴中度過,周末書店會辦沙龍,吳艷萍會幫忙組織。
有一次,劉小東來店里做分享,那是一個夏日的夜晚,他要講的內容被整合成一個PPT,但當時的設備還很簡陋,中間下著毛毛細雨,吳延平用自己唯一的一把傘遮住投影設備,一整院子的人都坐在雨中聽完整個分享。
吳延平與讀者始終保持著微妙的關系,他曾見過讀者在雨夜八點從象山趕來,快到關門時間了,吳延平還是陪他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書。廁所距離較遠,來回要十五分鐘,這時吳延平多半會請店里的讀者幫他看店。
有時他們會在店里擺上火鍋,偶爾也會邀請顧客過來一起吃。冬天,圓明園一帶更加荒涼。沒有暖氣,吳延平就和讀者在院子里打乒乓球取暖。布倫特也和他一起打乒乓球。
因為經常來,布倫特跟當時的店長和店員都挺熟的,有時候他們走得晚,就會一起叫外賣,布倫特經常會幫他們。有一次,廖一梅來單向街辦新書發布會,店長也請布倫特來主持。
活動前一天,布倫特在店里翻看沙龍前客人的簽名,看到廖一梅去年秋天來時留下的留言,大致內容是:下午天氣很好,但蚊子很多。院子里單行道上的籬笆有半人高,核桃樹長著豆莢狀的葉子,鋪著白色的碎石,還有一張帆布躺椅。布倫特和廖一梅握手時動作很輕,有些奇怪。他看到她黑發后面的紅發,想起“小說里,陳天說陶然是一座沉默的火山?!?/p>
讓吳延平印象深刻的讀者不止布倫特一個。在圓明園書店的時候,一位外地讀者打電話給吳延平,讓他到書店買書。電話那頭的聲音依然是學生的聲音,但讓吳延平不解的是,這個男孩每次都會買兩本一模一樣的書,在每本書上簽名不同,然后郵寄到他所在的地方。
他們就這樣一直通信,卻從未見面。直到單向街搬離圓明園很久之后,吳延平才再次接到他的電話,得知他來了北京。他們在藍色港灣店見面,那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見面。
男孩告訴吳延平,自己要去英國留學,以后可能買書會比較困難,還帶了一本書,是余華《兄弟》的英文版。吳延平從他口中得知,男孩每次簽名都要寫兩個名字,一個是他自己的,一個是他爸爸的。
“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。無論如何,它都非常好。”
然而,單向街并不是每個人的天堂。對于走遍了海淀區所有書店的馮力來說,單向街的圖書選擇和風格“只能說是中等偏下”。
高嵐打開豆瓣,發現豆瓣郵箱里有一條新消息,她之前從來沒有見過豆瓣郵箱的發件人,點進去一看,原來是《守住單行道》這篇帖子的發帖人。
單向街圓明園店要搬走了,這家店剛開張四年,發帖人在豆瓣群“單向街圖書館”發帖,希望通過眾籌的方式保留圓明園店。發帖人發豆瓣消息給大家,希望大家把100元人民幣、想看的書名、郵寄地址裝進信封,寄到單向街書店。
部分帖子
高嵐心里焦急,她舍不得離開這家書店。在看過其他書店人頭攢動的地方后,她特別喜歡圓明園旁這間遠離喧囂的院落。眾籌帖發出后的第二天,她又去了單向街,和朋友們商量著怎么把這家書店留住,無論是捐款還是會員制,她都愿意。
書店的存亡成為許多老讀者心中的隱憂。兩天之內,眾籌帖下就出現了20條評論,這在2009年“單向街”群里算是人氣帖。豆瓣上各種ID都在講述自己與單向街的故事。消息公布的一周內,就有數十篇長文發表,敘事的基調是集體回憶。人們開始回憶起與單向街的初次相遇,并互相呼吁,最后再看一眼。
吳延平發文稱,等書店賺夠錢了再“回圓明園”。雷惠斌在另一篇發文中稱“有位書生開了一家店,三年后倒閉了”。他有些生氣,因為十分鐘前剛看到一條尖銳的留言,指責單行道是“那些人為自己修建的”。他有些憤慨,認為單行道畢竟是為人們提供了好去處,這個事實與他們的動機無關。他還在眾籌帖下評論道:“這種時候,老徐是不是應該出來說句話?!”老徐指的是創始人許知遠,沒人回應他。
雷惠斌對豆瓣的評論
沒人響應,不代表被淹沒了。創始人們聽到了他們的聲音,但這些擔心和不安無法克服運營上的窘境。張帆和其他創始人一開始并沒有指望單向街能賺錢,而之后的運營也證實了他們的預期。房租到期了,沒錢交房租,張帆和其他創始人不得不想辦法籌錢,因為賣書賺不了那么多錢?;I錢的速度趕不上房東的討債,討債越來越多,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。圓明園店地處偏僻,住在東邊的顧客往往要坐好幾趟車,花一個多小時才能趕到,平時人流量不大,冬天更是難上加難。張帆不想讓這家書店變成只能靠大家捐款才能維持的公益事業,但收支不平衡的情況每天都在發生。
張帆沒有向讀者解釋原因,豆瓣上的眾籌最終沒有進行。單向街最終離開了圓明園的小院,搬進了熱鬧的藍色港灣購物中心。
長短不一的燈罩發出的光芒,如同紅酒的顏色,約100平方米的會場內,擺滿了椅子。
人的背影擠在一起,前面是一張長桌,后面是四位客人和主人,大家看起來都靠得很近。
海報上寫著《夜的命名:皮薩尼克詩集》,單向街這個名字已經注冊為商標,所以改成了單向空間。分店陸續開業,但沙龍一直沒有關門。
單向空間大悅城店
到了問答環節,后排一位女生舉手告訴翻譯王天愛,她是代表朋友提問,她朋友此刻在成都。這位服務員和現場其他觀眾坐在一起。沙龍結束后,他在朋友圈發文:“我們不是懦夫,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能做的一切?!边@是翻譯在沙龍中提到的新書扉頁上寫的一段話。
單向空間變得更加“浪漫”,它的名字出現在不同商場的介紹牌上。店內供應咖啡,自出版雜志也納入單向空間的品位。在互聯網沖擊實體書店的時代,單向空間成為了幸存者。2007年至2009年,超過1萬家實體書店消失,人面記憶中的“風如松”、“光合作用”和“第三極書店”相繼倒閉,就連昔日的海淀圖書城也未能幸免,拆遷重建后,成為中關村創業街。
單向街遭受沖擊,但仍生存下來。在圓明園店關閉、藍色港灣店開業后的第三年,單向街再次面臨危機。藍色港灣店合約到期的照片出現在網絡上,人們再次開始“拯救單向街”。但與圓明園店讀者自發眾籌悄然消亡不同,這一次單向街官網發起了“尋找1000位業主”活動,一個月內募集善款23萬元。雖然許知遠在書中坦言對互聯網時代的擔憂,但單向街從未與互聯網脫節?!皢巫x”APP出現在應用市場,“單向日歷”及其每日格言不斷出現在朋友圈。它也面臨批評,對于單向街華而不實的批評從未停止,而在單向街的對立面則涌現出懷念海淀區實體書店“黃金時代”的聲音。
單向空間東風店
張帆成為單向空間管理層的一員。正是在他和其他同事的建議下,許知遠決定“把單向街當成一門生意”。衍生產品、文創的觸角伸向四面八方。在書店里,你甚至可以買到和許知遠同款的人字拖。單向空間的管轄范圍被擴大到前所未有的規模。這家最初在圓明園小院子里默默無聞的書店,如今可以接受《商業價值》的專訪。公眾號里的沙龍通知,已經有幾萬粉絲,工作人員再也不用像十年前那樣騎著自行車去各個高校貼海報了。
單向街書店在跌宕起伏中不斷變遷,不同的記憶與回憶在不同人的心中形成不同的面貌。讀者Susan在單向空間里準備駕照考試。新店的裝修更加精致,天花板上落下玻璃球里的綠蘿卜,特別“調”。
對蘇珊來說,單向空間依然是她逃避塵世的地方。在花家地店備考時,蘇珊經常和店長一起吃外賣。兩人擠在一間狹小的倉庫里,不得不騰出一張桌子來容納她們。
雷惠斌記憶中的單行道,是一個周末的午后,一個女孩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午睡,陽光穿過秋葉的樹葉,落在她灰色的裙子上。
當它進入Gao Lan的記憶時,它在2008年底成為了“發光的房子”,她的心情不好,去了一條街上,這是深夜的。
冬天過去了。
New Media Editor|Liu Yilan, Li Jiarun, Dong Sangrou